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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慕之如遭雷击般愣了住,“谁教你?”
岳灵修道:“县主,云阳县主——”
见崔慕之一脸不敢相信,他继续道:“衙门第一次验尸,是小人技艺不精验错,将窦煜之死定为了意外烧死,后来是县主在金吾卫发现了不对,她和谢钦使并未怪罪小人,还亲自到义庄重验尸体,那剖验尸体的法子,正是县主教给小人的,县主对小人倾囊相授,而后令小人对此守口如瓶,因此小人并未对其他人提起过。”
岳灵修说至此,抱歉地看向秦缨,“小人此前已经得了周大人的赞赏,口头赞赏几句也就罢了,可如今崔大人非要小人领功,小人实在愧不敢受,验出死因都是县主的功劳,小人也实在不忍心看崔大人误会了您。”
秦缨有些无奈,但事已至此,她也不好说什么,岳灵修这时又对崔慕之道:“大人适才不知真相,只以为县主是卖弄皮毛,眼下大人知道一切都是县主的功劳了,便请大人莫要抹杀县主的功绩,像大人所言,县主是真正的大公无私之人。”
崔慕之浑身冰凉,想到适才对秦缨的嘲弄,面上更是青红交加,他看看岳灵修,再看看秦缨,再不愿信,却也明白岳灵修没有放弃奖赏为别人争功的道理,他惊震地望向秦缨,“但是……怎么可能呢?你怎可能会这些?”
秦缨微微弯唇,“是啊,我当然不可能会这些了,在所有人眼中,我便该什么都不会,我便该继续哗众取宠,才符合我秦缨给大家的印象。”
她语气略带嘲弄,崔慕之忍不住道:“但你从前——”
秦缨轻嗤,“从前如何?我从前是胡闹妄为,但人一辈子多长,便不能换个活法?都像窦晔那般执念,早晚害人害己。”说至此她上下打量崔慕之一瞬,“崔大人入刑部当值,还管着刑部司,那崔大人可知查办刑案之时,最致命的是什么?”
崔慕之本就神魂俱惊,又被她嘲弄的五味杂陈,此刻人正发蒙,哪里答的上来,秦缨语声一肃接着道:“最致命的是一叶障目,尤其是做不到公正无私,被偏见与私心障目。”
崔慕之眼瞳轻颤,想反驳,可对上秦缨凛然无畏的眸子,却无论如何反驳不出,他想到这半月以来,因对秦缨的偏见,对她数次质疑否定,从未相信她是真的会探案,而因与谢星阑的旧怨,他更在窦氏案中指手画脚,的确都是偏见与私心作祟。
崔慕之此前还想着以侍郎身份自居,如何都是师出有名,但秦缨一言,好似将他心底遮羞布扯下,令他面庞都有些发烫,他贵为长清侯世子二十年,何曾有如此狼狈之时?
见崔慕之脸色发僵,秦缨还以为如此他便被气的说不出话来,她虽有些解气,却也不打算小事化大,于是正色道:“教的确是我教的,但我无意令谁为我请功,我虽教了,但岳仵作学得极好,也的确该受赏识。”
见岳灵修还跪着,秦缨道:“起来吧,崔大人是君子,绝不会为难你。”
岳灵修看了一眼崔慕之和周显辰,想起又不敢起,周显辰轻咳一声道:“既然事情说清楚了,县主也为你说话,便起来吧。”
岳灵修这才站起身来,而崔慕之一错不错地盯着秦缨,执着地问:“你能会这些,也一定是你背后有高人指点,你又拜了何人为师?”
秦缨牵唇,眼底却冷冰冰的,“我凭何告诉崔大人?崔大人又是用什么身份来探问?我可不是你刑部的差役。”
一旁谢星阑本来乐得见崔慕之在秦缨面前吃瘪,可见她二人对言良久,他心底无由来生出几分不忿,于是他凉声道:“崔大人刚才才说过要对教岳仵作之人以礼相待,不会这样快便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吧?”
崔慕之唇角紧的极抿,谢星阑显然早知内情,而他竟一直被蒙在鼓里,他目光在婢过去帮忙照看她,你不必担心,这会儿人她人已经歇下了。”
秦缨颔首,“她差点被逼良为娼,明日我还要带她去一趟金吾卫。”
秦璋听着便叹道:“难怪窦氏的生意如此红火,却是在酒楼之下做起了这等买卖,果然一切反常,都必有妖孽。”
秦缨虽知道青楼是合法买卖,但被逼迫还是大不一样,以防万一,她将照看红袖的侍婢叫来问了几句才去歇下。
……
谢星阑离开窦氏之时已经将近子时,他带着人马返回金吾卫,又去牢里看了一眼窦晔父子,窦晔默不作声,窦文彬却有些崩溃之状,谢星阑不着急连夜审问,先令狱卒少给食水,好好磨一磨窦晔的心志。
待回到将军府已经是丑时过半,长夜已深,谢星阑却吩咐谢坚,“明日去将金吾卫这几年的大案命案卷宗找来,我要看看。”
谢坚狐疑道:“公子做什么?”
谢星阑一边更衣一边道:“随便看看罢了。”
谢坚不相信谢星阑只是随便看看,但谢星阑不说,他也不敢多问,连忙应了下来。
待躺在榻上时,谢星阑没多久便陷入了睡梦之中,这两日他入睡的极快,也再未做那心魔一般的噩梦,没有人知道他睡中惊醒,本以为又是一个无眠之夜,转眼却发现外面已经晨光微熹时的喜悦。
又是无梦的一夜,谢星阑起个大早,直奔金吾卫衙门而去。
到了衙中,大半差役都还未到值,有来得早的,见他也这般早出现在衙门里,还微微有些惊讶,等他走远之后,几句议论低低的传了开来。
“谢钦使这阵子怪怪的,好像又变成半年前的样子了。”
“怎么是半年前?应该是一年以前才对,那时还只是个中郎将,大大小小的差事都上心的很,但自从被陛下看重,他已经许久没有为了坊间的差事这般勤勉过了,忙着跟上面几位斗法还来不及呢。”
“他自然比不过段家和郑家的,半年前受挫,如今瞧着是缓过来了。”
“是啊,等着吧,又有好戏看了,下个月初又是每年按察使南巡的日子,每年都要有一批地方官落马,而跟去的人,各个回来后都是要加官进爵的,陛下会派龙翊卫随行,这次他定要和另外两位钦使大人争得头破血流……”
议论并未传入谢星阑耳中,他先重看了窦氏案所有人的证供,等天光刚刚能照亮囚室之时,他命人将窦晔带入了审问室。
窦晔昨夜被送入牢中,整夜只喝了几口凉水,此刻又困又饥,精神极差,但谢星阑兴致却好得很,足足两个时辰的审问,像个冲锋陷阵的兵将,而窦晔全身心溃败,后来甚至丢盔弃甲举手投降,才勉强保住了小命。
谢坚来禀报秦缨带着红袖到了衙门之时,谢星阑手中正拿着一份近半年去窦氏两处酒楼之中眠花宿柳的客人名单,一听秦缨来了,他连忙从地牢之中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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