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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允德狠狠一愣,浓眉一拧,从脸色到音色都全然不见在瓷窑时的客气了,“凭什么?”
比起先前那副百般客气的笑模样,冷月倒觉得萧允德眼下这副像是要一口咬死谁的模样要顺眼得多。
她不大会跟人客气,但对付不客气的人,她还是很有几分底气的。
冷月转目看了一看那半闭着眼睛蜷在地上的素衣女子,淡声道:“凭你把她打成这样,也该有人替她打打你了。”
萧允德也垂目往那女子身上扫了一眼,满目尽是嫌恶,“这是我明媒正娶来的女人,我关起门来管教管教,有什么不妥吗?”
景翊微怔,不禁回头看向这一直以来连名字都没被萧允德提起过的表嫂,这女子年约双十,身形娇小细瘦,蜷在地上只有小小的一团,仿佛还没在方才暴风骤雨般的拳打脚踢中缓过劲儿来,周身还在剧烈地抖着,口中呜咽不成声,只依稀听得出是在不断哀求讨饶。
这算哪门子的管教?
景翊尚未开口,冷月已冷声道:“冲你这话,你也该挨几板子。”
萧允德像是听了一个有些绕弯的笑话似的,怔了一怔,才突然大笑出声,也不管还架在脖子上的剑,笑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边笑边看向仍负手站在原地的景翊,“表弟……你说说你啊,满京城的姑娘紧着你挑,你是挑花眼了还是怎么的,居然挑了这么个连三从四德都不懂的……也好,”萧允德说着,收敛了起尖锐刺耳的笑声,扬手往地上的女子身上一指,“冷捕头不是想惩恶扬善秉公执法吗,我报官,这贱人不守妇道与人私通,你把她抓走该淹死淹死该烧死烧死吧!”
忽见冷月目光一冷,景翊忙一把按住了冷月握剑的手腕,在上面轻轻拍了两下,把这刹那间蓄足了力气的手腕拍软了下来。
待冷月把剑从萧允德的颈子上拿下来,景翊才往一旁侧了侧身,把她半遮在身后,依旧和颜悦色地对萧允德道:“表哥,这种事可不好拿来说气话。”
“气话?”萧允德眉毛一挑,一把拽过景翊的胳膊,把景翊转过半个身,正面朝向那还伏在地上勉力挣扎的女子,“来来来……你在朝廷里不就是管审犯人的吗,你审审她,就在这儿审,让她自己跟你说!”
萧允德说着,抬脚又要往女子身上踹,抬起的脚还没踹出去,落地的那只脚忽然被泰山压顶一般狠踩了一下,一时吃痛重心不稳,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这一脚也就落了空。
“对不起对不起……”景翊堆着一脸满含歉疚的笑容搀住萧允德,“我昨儿晚上没睡好,今儿早晨起来到现在还一口东西都没吃,刚才有点头晕脚下没站稳……踩疼表哥了?”
萧允德黑着一张脸强忍脚趾上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不要紧”。
景翊不由分说地把萧允德搀到离那女子五步开外的石桌边坐下来,又一本正经地关心了好几句,冷月已借这空档跪下身子把倒在地上的女子半扶了起来,一扶之下才发现这女子周身冰冷,赶忙牵过她的手腕往脉上一搭,又是一惊。
“你最近小产过?”
(二)
冷月这句是问向这虚软地倚靠在她肩头的女子的,应她的却是远在五步之外的萧允德。
“一个不知道姓什么的野种……不小产,还让她大产出来我给养着不成?我是开瓷窑的,又不是养狗喂猪的!”
因为脚趾疼得厉害,萧允德的声音格外冷厉,听得那纤弱的女子又把身子蜷紧了些,抖得连气都喘不匀了,冷月与她紧挨着,也只能听到她细如蚊蝇的辩解声,“不……不是……”
冷月一时不忍,伸手抚上她喘得起起伏伏的脊背,轻声宽慰,“别急,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慢慢说,没人能冤枉你。”
萧允德眉毛一扬,声音登时又阴寒了几分,要不是脚趾头还疼着,一定从石凳上窜起来了,“冷捕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拿着我的钱去养野男人,还是我冤枉她了?”
冷月直觉得怀中之人又是一阵战栗。
“我没有……没有……”
“没有?”萧允德怒目一瞪,扬声喝道,“那你倒是说啊,钱袋给谁了!我看你长几层脸皮才能说得出口!”
冷月仅有的耐心几乎被萧允德这几通滚雷般的怒骂消磨干净了,正想着要不要先一巴掌打晕这人让耳根子清静清静再说,景翊已浅浅地清了清嗓,不疾不徐地开了口。
“表哥,”景翊抬手在萧允德肩头轻拍了两下,含着一道息事宁人的微笑道,“既然说了让我来审,你就先消消气,息息火,容我问几句话,保证给你一个公道,如何?”
冷月远远地剜了景翊一眼。
这女人分明快要被萧允德打断气了,他还要给萧允德讨公道?
萧允德当真被景翊这话说得火气略消,抬起胳膊肘子担在石桌上,歪身斜靠,冷哼了一声,“你问,我倒要看看我的肉包子被她拿去砸了什么狗。”
景翊微一点头,往前踱了两步,在距萧允德和那女子几乎相同远近的地方驻足转身,面朝萧允德问道:“表哥说表嫂与人私通,还以钱财相赠,可有人证物证?”
萧允德本端足了一副看戏的架势,乍听景翊这么一问,不禁一愣,“你……你问我干什么,她干的好事你问她啊!”
景翊扬着嘴角不慌不忙地道:“方才是表哥喊的告状,问案自然要先问告案之人,表哥尽管把知道的怀疑的全说出来,我一定秉公裁夺。”
景翊这话说得在情在理,萧允德迟疑了一下,虽不大情愿,却也在一声冷哼之后便配合地答道:“我早知道她是个骨子里就不安分的,我把家里的下人全换成女的,她居然跑到外面偷去了,要不是瓷窑的伙计昨天来跟我说,我还不知道要当王八当到什么时候呢……你别看她在这儿装得可怜兮兮的,我那伙计亲眼看见她在小胡同口跟一个男人搂搂抱抱,完事儿还把整个钱袋子都塞给人家了!”
挨在冷月怀中的女子只连连摇头,却紧咬着惨白的嘴唇一言不发。
景翊听着萧允德的话,若有所思地轻轻点头,又心平气和地问道:“表哥昨晚处理的家事是否就是这个?”
“是……我整天在瓷窑忙活,几天回不来一趟,谁知道她怀的是个什么东西,”萧允德说着,朝那女子的方向丢去了一个冰凉的白眼,“多看她肚子一眼都嫌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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