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夜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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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回（第1页）

傅旻与傅昆站定了脚，眼前幻化出一幅不可思议的画面，乐曲声声入耳，似是隔了千多年却仍要萦绕在未可知的命运中，镌刻在某个时刻中。

跳舞有甚好看？教习馆傅昆不是没有去过，那次为了替父亲探明隐藏在教习馆的探子，他忍着鼻端刺鼻的脂粉汗味，扮成小厮，闷闷探了一月有余，每日见得矫揉造作之忸怩，从不觉舞蹈有何妙处。而那一个他从来瞧不懂的女孩，如舞姬、如侠士，又如战士一般舞蹈着。

那人舞着，于潺潺曲水流觞之中，于天地穹庐之间。只是，这舞太过于特别。起初，但见一抹丁香色轻逸的薄袖，于桃林间翻飞，那是他们皆熟悉的古典舞，举手起跳翩若惊鸿，飘飖如林间仙子，柔美不可方物。

随着乐曲渐高，她又似换了一种舞姿，少了那丝柔弱，多了些洒然与侠气，于天地间来去自如。只余垂在鬓边的一缕鸦发被风轻荡起来，莫名于他心间划出丝丝痒意。

到了曲子的最后一段，调子已然飞扬起来，那股恣意的、奔放的情致再也收不住，傅昆惊异的看到，君媱的足尖居然立了起来，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坚韧力量，站立于山间，似英雄班巡视战场。

那不是一个年轻女孩能有的力量，那是一种历尽千般仍洒然恣意的美；那是老年的易安居士，心里仍旧住着那个“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少女李清照；那也是万千尘世烟火中，她一人独行的茕茕孑立。

傅昆呆住了，他似乎总能见到史家四姑娘那些不为人知的动人心魄的时刻。心不受控制的紧了又紧，随即又有莫名的暖意沸腾开来，让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傅旻也怔忡在地，亦瞧见了仿佛存于另一个世界的史家姑娘们，不同于京城里那些闺阁小姐们，他亦形容不出，但她们，真的很好。

史君媱舞毕，整理了一下她的改良版“芭蕾舞鞋”，那是她模仿现代芭蕾舞鞋，以软布与浆糊层层粘住成的，以保证可以把足尖立在上头而不受伤。效果还算不错，今日之后，稍稍改良即可，估计昭媛书院的台子要比这半山腰平整得多，如此便可跳得更舒服。她和三姐姐便是要凭借这个考上昭媛书院。

一个上午的精琢细磨，十数遍的反复锤炼，姐妹三人都有些饿了，堪堪整理了琴萧回到阮宅。三进的院落中似有些热闹，辅一进门，史老太太忙招呼道：“你们回来了，快来见人。”

史君婵见到来人先是一愣，随即回复了几分清明神色，以十分符合大成朝礼仪的标准动作见了礼，十分疏朗大方。史君嬿倒有几分意外，但也瞬间想到了傅旻已然有婚约在身，戚戚低着头亦见了礼。史君媱倒十分意外，盯着兄弟俩十分狐疑，这就来了？黛安到底发生了何种大案呢？

史老太太热络中透着距离，是了，傅旻已然定了郑小姐，而傅昆这小子凤眼尖尖，嘴角尖尖，鼻头尖尖，神情虽恭顺却透着倨傲，更是一副会家暴老婆的刻薄长相，史老太太十分不喜。更何况，小四早就定了祁瑜，她这一家女孩子，可不是嫁不出去，更不指望这俩兄弟。是以，史老太太说道：“把风院收拾出来两间正房，给你们住，如何？”

兄弟俩抱拳：“蒙老夫人惦念，自是愿意，多有打扰。”

君媱直觉颊边瑟瑟生寒，循气看去，傅昆一双直勾勾的眸子，蕴着说不清的情绪正盯着自己。不就是救过自己一回吗，还指望她多加关照还是如何。

然而，阮宅到底为着傅家兄弟的入住而变了些滋味。每日三姐妹上山练艺时，总碰上两兄弟下山，饶是史君婵镇定自若，也架不住傅旻一口一个婵妹妹问来问去。看得君媱火大得很。这傅家大公子明知自己魅力超群，屡屡弄出各色动静，先是看亲，看了亲的又都看不上，选了个什么都好的郑小姐来羞辱姐姐。此刻倒是热络得奇怪。

每每晚饭十分，又都早早坐上桌。不是查案子么，案子在哪，吃得倒是不少。傅旻与傅昆专拣那好吃的来吃，什么松仁虾里的松仁，云腿汤里的云腿，手撕碎猪蹄里的那块猪蹄肉……食不言，君媱就直直瞪着这位傅二爷。谁知人家毫不回应，一双筷子跟练剑似的，指哪打哪，速度又异常快。每每君媱就要夹起来了，他倒好，“嗖”一声已然放进嘴里。边吃边无声翘起尖尖的嘴角，好不气人。

吃罢晚饭，史老太太也不留，亦不问他们查了哪般案子，“昆哥儿吃饱了？”

傅昆一身绀青的利落箭袖，站起来身形颀长，恭恭敬敬答：“老夫人家的饭食十分可口，不但吃饱了，还多吃了不少。”

傅旻也躬身谢过，“的确十分可口。”

史君媱瞥了这哥俩一眼，“老张是我娘从关陇带来的厨子，专门给我做饭的，能不好吃吗？”

傅昆挑眉，“哦？为何给媱妹妹做饭的就一定好吃呢？”

史为湛补刀：“因为我姐馋啊，我姐最会吃了，我姐说了，以后出嫁都带着我，跟着我姐才有好吃的。”

听得“出嫁”，史老太太忙笑道：“这倒是真的，我家四丫头可不最会吃了么？湛儿莫要胡说，你姐姐才几岁，就嫁啊嫁的，他们还小，旻哥儿和昆哥儿莫要见怪。”

傅旻笑道：“只当媱妹妹是个孩子呢，他们可算童言无忌，不妨事。”

史为湛继续补刀：“这有什么，反正我姐肯定嫁的好。旻哥哥，你们查案子能不能带着我啊，我和我姐也常跟爹爹查案子的。”

傅昆冷冷甩来一记眼刀，“你怎知你姐姐嫁的好。”

史老太太忙说，“听他小孩子家胡吣。我们家的几个，还一个未定呢。倒是旻哥儿已经定了，还有昆哥儿，你这般的人品相貌，今后才定会娶得好，老太太我还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史老太太的敏感十分突兀，转得极为生硬，傅昆本能的察觉到了什么。然则话题已经被聊死了，只有傅昆依旧镇定自若：“湛儿，后日花朝节，我们要去黛安城中办些事情，你倒也可以跟去。”

闻言，史君媱眼睛一亮，“我、我也想去。”

史老太太叱道：“哥哥们办差，你去捣什么乱。”

傅旻抱拳：“回老夫人，不妨事的，这几日我们勘查了黛安城中与周边，这里民风淳朴，族室聚居，往来居民都是族老族少，可以说十分安全。后日几位妹妹可都去花朝节瞧瞧。我与阿昆不远处跟着便是，不叫妹妹们有闪失即可。听说，这里的花朝节十分热闹好顽，不去看看也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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