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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微盯着自己这道寻常的影子出了会儿神。
片刻,她若有所思地抬起左手,将那张面具扣在了自己脸上,于是影子长出了狰狞威武的神鬼兽角。
她继而又试着将右臂也抬高一半,右手里攥着的从袖中摸出的那柄未出鞘的短刀顿时也有了影子。
刘岐坐在屏风打落的那片阴影里,看着那身穿赤金曲裾袍,梳着垂髻的少女背影。
她立在阳光下,脚下的影子像极了一只手握屠刀的黑色神鬼。
她背影笔直,气势逐渐舒展。
刘岐突然觉得她好像在这一瞬间做出了什么决定,他不知这决定是什么,但有预感,它多半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这轮秋阳落下又升起三次之后,少微如愿坐上了马背。
在此之前,她已催过两次,但刘岐总说还未能选出一匹真正与她相称的好马,加之那片场地也需要清理、挪除一些杂石乱枝。
多等了这三日,少微的伤势也进一步养好了,身形愈发轻盈了些。
而在她攀上马背的那一刻,刘岐与邓护皆看出了一个事实:毫无技巧,全是蛮力……或者说是实力。
结论则是:她确实厉害,但确实不会骑马。
在少微十三岁那年说出自己日后想要做个侠客时,姜负曾问过少微是否要学骑马,侠客总要配一匹好马才威风洒脱。
少微有着一瞬的心动,可转念一想,整个桃溪乡里都找不出一匹马来,出行全靠牛、驴、骡等常见牲畜,若贸然养一匹马用来骑乘必然十分扎眼,不利于躲避仇家的姜负掩藏行踪。
她拒绝了这个提议,傲然道:侠客既有绝世轻功,又何须有马。
私心里则在想,等做了侠客之后再学不迟。
直到在小院中经历过一场厮杀,又要往南边急追而去之时,少微才知许多事情根本不会等她准备好之后再发生。
再出色的轻功也会消耗体力,绝不适宜用来长途跋涉,尤其是负伤的情况下。
她只有数次骑牛的经验,在家奴途中的临时指点下,就这样逞着强爬上了马背,匆匆颠簸前行。
绣衣卫的马都很健硕,换作寻常没有经验的人,摔也摔个半死了,但少微胜在腿部力量格外强大,而这是骑乘最重要的条件。
纵然如此,也不下十次险些翻下马背,数次已挂在马腹处,全凭着出色的反应能力和惊人力气一次次将自己提了上去。
马倔人更倔,在这绝对力量的压制下,一人一马就这样双双带着暴烈脾气往前驰骋。
少微追至祝执一行人歇脚的驿舍时,浑身已近散了架,手掌心和大腿里侧皆磨出伤痕血迹,她说刺杀祝执时力气不济并不是假话。
此刻,看着那马背上的少女身形晃来闪去,刘岐很是提心吊胆,最终走上前去,接过了她手里的缰绳。
粗糙的缰绳被她手心里的汗水浸得有些凉潮,她的脸颊不知是急恼得还是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红。
刘岐压住嘴角忍下笑,不与她对视,不看她的脸,以免叫她觉得自己在挑衅或嘲笑,他只出言纠正她的坐姿,教她如何保持平衡。
他从肩说到手再说到膝盖,少微虽不语,但身体部位都在随着他的话而调整,利索标准,有种指哪打哪的精锐之感。
“脚蹬的力气也有讲究,尤其是马匹快行时,身体前倾,脚蹬的力气也要在前。”刘岐说话间,一只手从外侧扳握住她穿着绣履的右脚,在蹬环中往前压去。
少微只觉脚上一刺,险些脱蹬而出,暴起踢人。
刘岐已将手移开,继而与她演示缰绳的缠绕法:“不是单单握在手中即可,绕法力度可分为三种,静止时缠作三圈紧握,起步慢行脱去半圈,快行疾步只需留一圈……”
少年的手指分明修长,缰绳缠绕干净掌心,在日光下不疾不徐地变幻着动作:“指尖微弯即可,否则很容易伤到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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