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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后几步的刘岐看着前方那道背影。
她很心急,一路拄杖疾行,身形因伤而歪斜不稳,两侧发髻随着踮脚的动作晃动起落,好似两只低垂的耳朵。
她肩上的小鸟也被她的动作晃得颠来颠去,犹如海浪中乘船一般,但鸟儿依旧神闲气定,双爪始终抓着她肩头衣衫,半点没有要离开的自觉。
一人一鸟一杖,就这样跳着向前,分明也不曾说话,却好似将这座寂静冷清的园子都点化得热闹不凡起来。
看着她瘸着的右腿,刘岐垂眼又看了看自己衣袍下跛行的左腿,忽然露出一点莫名趣味的笑。
前方她的声音突然响起:“该走哪一条?”
刘岐抬首,只见她站在岔路口,正回头问他。
她的样貌掩饰了三四分,但那双天生天长般的眼睛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被修饰的,其中可见锐利灵光漫溢,她不说话时,眼睛也能代她说话。
此刻那双眼珠中便皆是催问。
刘岐脚下未停,一边抬手为她指路:“走这边。”
他话音还没坠地,手指刚指明方向,她就已经驮着她的小鸟往那边奔跳了过去。
刘岐走得也不算慢,只是少微过分心急,起先刘岐每每跟上她时,她一旦见带路的人跟上,便又要加快脚步,刘岐恐她再着急便有跌摔之危,便不再与她并肩同行,恰到好处慢她六七步,间接缓一缓她的步伐。
待二人抵达太清池边,负责去迎接家奴的邓护果然还没到。
此池宽广如小湖,名太清,取道德天尊所居道家仙境之意。
池水临岸处栽种着不少芙蕖,如今大多花朵已然凋零,只偶见几朵雪白点缀翠绿之间。
池边豢养着两只白鹤,是早年当地官员敬献。
沾沾见着那两只硕大的同类,终于舍得放过少微的肩膀,展翅飞去凑热闹。
雨初晴,水风清,数朵芙蕖,开过尚盈盈,午后秋阳明澄,一双白鹤慕娉婷,放眼望,景色天成。
少微却无心赏景,刘岐便也不说话,陪她在池边安静地等着。
不多时,攥着黄檀木杖而立的少微眉眼一抬,忙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下意识地往前迎了几步。
她耳力极佳,刘岐在见到她动作之后才跟着听到那细微急促的脚步。
片刻,一丛浓绿之后便现出了邓护身影,被他带来的灰衣家奴也紧跟着现身。
少微的视线越过邓护看向家奴,家奴的目光略过刘岐找向少微。
少微见家奴风尘仆仆,短短几日消瘦许多,面上胡须杂乱,沧桑跋涉之感尤为浓烈。
家奴见少微拄着拐棍,面颊上的圆肉少了半两,样貌也掩改过,看起来伤得不轻。
二人对视,双方皆觉得对方看起来相当命苦,想来这五日独行之下必然过得很惨。
家奴的视线往旁侧移去,看向那个不容真正忽略的少年,沉默着与其拱了拱手。
刘岐心知,这已是不可多得的至高礼节了——于这位侠客而言。
在此之前,刘岐已认定这位“家奴”或有过人之处,是以心中也做下了准备,只是眼下看来,他准备得还是太少了。
侠客之美,在于神秘,在于不羁,在于不驯。
这份神秘不羁不驯往往随着侠客等级而递增。
而眼前这位名动天下的顶级侠客,却在背地里偷偷与人为奴?
虽说这行径也可称之为另一种层面上的神秘……但野生侠客成了家养奴仆,此中之割裂反差,实在叫人始料难及。
家仆不善言辞,少微被迫承担一家之主的责任,此刻站在二人中间匆匆开口,潦草引见:“此乃武陵郡王刘岐。”
又简单敷衍地与刘岐道:“你们应是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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